2017年10月9日 星期一

【2017台灣同志驕傲月,性/別系列電影推薦】[自我/投射]與眾不同,就是遠方-《帶我去遠方》

 

有時進戲院看電影,會對一部電影抱持特定的期待——華麗的特效、曲折的推理,或只想單純大哭大笑一場。但,有時並不。

記得那天一個人看晚場電影,傅天余導演的第一部劇情長片《帶我去遠方(Somewhere I Have Never Travelled, 2009)》,沒想太多,坐在銀幕前,影像如水自來,不期待也不等待什麼。然而這卻是一部意外驚動淚腺的作品。認識的朋友知道,我看電影不太掉眼淚的。

住在僻遠的海港,小女孩阿桂(游昕、李芸妘/飾)與表哥阿賢(林柏宏/飾),兩個單親家庭的小孩,從小一起長大,成為最親密的朋友;他們外表與旁人無異,卻各自帶著小小差異,經驗成長所帶來的酸澀——阿桂是個色盲,阿賢則是同志。愛看書的阿賢告訴阿桂南太平洋上有座「色盲島」,島上的人天生都是色盲,阿桂在那裡不會被排擠、不會被當怪胎,從此,色盲島成為阿桂遠方的鄉愁。

這些兩人身上小小差異而變成的秘密,被傅導藉由許多細膩巧思呈現,像丟出麵包屑般的線索,引導觀眾一點一點靠近。阿桂總被祖母(梅芳/飾)叨唸因為「著驚」而魂魄四散、心不在焉,挑買不出熟透的紅番茄、畫不出藍天綠地畫出黑色太陽(被學校老師認為有心理障礙);阿賢偶然在海港巧遇唸建築的日本背包客森賢一(周詠軒/飾),喜歡學習外語的阿賢成為地陪,目光一刻不離森。眼尖的觀眾若發現當時阿賢身上穿的t-shirt寫著「the little lamb」,或許能猜出這個大男孩終將為愛情獻祭自己。




我的眼淚其實就來自電影中,這些非常輕盈的橋段。喜歡祖母對阿桂的碎念,梅芳阿姨畢竟是經驗老道的表演者,出自他口中的每句話早已不是台詞,而是令人信服的祖母語錄,一句因為阿桂上學來不及吃早餐的「餓死好了,餓死我就可以領健保」,完全沒有邏輯,但與長輩相處過的人一定都明白過這類說反話的情感羈絆。阿桂的清道夫父親跑了老婆、愛喝酒,被家族視為累贅,但也因為家族關係緊密的支撐,父女兩人生活無虞下,總有非常低調而俏皮的親密互動,像是透過閉握的手掌溝通,都讓人期待攤開後,將看見什麼。

最投射自我情緒的片段,自然還有就讀雄中的阿賢與第二任男友的交往;阿賢的第二任男友是南下高雄服役當海巡的台北人,同樣找了周詠軒(剃掉落腮鬍後)飾演,一人分飾兩角的安排,更顯現阿賢對愛情的執念。一場男友開來快艇載阿賢與阿桂出海兜風的戲,夜幕垂降的港畔,阿賢抱住男友在船頭,濃情蜜意擘劃著未來的兩人生活,那是阿賢想前往的遠方。阿桂獨自躺在船尾裝睡,只見阿賢的眼神熠熠,卻看不見另一個男人的臉,他們的背影襯著港邊迷離的燈光,隨浪輕輕搖晃,如夢似真,預言那個無法踏實的、一個人的遠方。



回應我的眼淚,某些朋友談起《帶我去遠方》,認為故事太淡。這與傅導打算如何說故事有關。戲裡幾場罕見的情緒衝突,都透過阿桂的雙眼,冷靜、旁觀,這也是導演、也是觀眾看待劇中人物與各種發生的距離。同樣的,有人也愛這樣的距離。

前陣子,參加一場小型放映,其中一部作品是今年大學應屆畢業的導演吳佳臻執導的劇情短片《長路未央(Gone, 2017)》,片中描述一對單親兄妹與母親三人為伴,面對父喪之痛。記得當時一看見哥哥騎腳踏車載著妹妹,在小路上一前一後搭肩聊天,便有強烈的既視感。映後馬上向導演求證,果然,導演構思這對兄妹的互動,靈感參照了《帶我去遠方》的阿賢與阿桂,飾演哥哥的林志謙也的確帶有早期林柏宏鄰家男孩的氣質。

相隔多年,能這樣一眼看出,心底難免激動。不為看出,而是更有感觸。阿桂躺在床上吃掉為遠行準備已久的零食,夢裏,他已經去了一趟海中央的小島;阿賢躺在另一張床上,也正做著定居紐約之夢嗎?帶我去遠方,沒有誰真的離開,沒有誰留在原地;我們都在與孤單共處,接受自己與眾不同,長大、變老的路上,前行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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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也喜歡這部電影啊好巧!好啦其實也沒那麼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