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1月1日 星期一

【2017打包票】

前陣子和一位在電影產業討生活的朋友聊天,問他會在歲末之際選出自己的十大嗎?他淡然地說:「自己的主觀跟別人有什麼關係?不會,我不會選出自己的十大。」
 
確實。今年8月,設置打包票這個專頁,當時心底的目的也不是與誰或與任何觀眾有關。自己看的電影其實很少,對電影的認識亦是扁平,因此每當朋友半虧半認真地叫我影評時,除了天大心虛,別無其他。(幸好,他們也是叫好玩的而已。)
 
打包票之所以存在,最初僅是督促自己維持書寫節奏,學習消化、轉譯他人影像創作形式的概念與思考架構,別無其他。
 
總之,我沒有十大可選,這十大其實對你也不具意義。但仍想藉由寫下過去一整年,菇坐在電影院一片黑暗中投射而出的光影聲樂,某些被其撼動的眼前一刻,作為來年的自我期許。

・《拆彈少年》(Land of Mine)|Martin Zandvliet
相較於無垠的世界大戰場,片中戰敗國少年們趴伏無人沙灘一隅凝神拆彈,無疑邊緣至極,邊緣到彷彿他們的死亡與殘喘,皆與戰爭無關。而我想這正是戰爭最殘酷之處。
 
・《海邊的曼徹斯特》(Manchester by the Sea)|Kenneth Lonergan
蜜雪兒威廉絲的戲份不多,但無論是教堂喪禮或街巷重遇前夫凱西艾佛列克,都讓我心碎。
 
・《分裂》(Split)|M. Night Shyamalan
一部讓詹姆斯麥艾維炫技的作品,身為迷,當然叫好!縱使電影尾聲莫名失控,這大概才是片名叫分裂的真正原因。
 
・《異星入境》(Arrival)|Denis Villeneuve
外星船艦登陸地球,透過拆解外星語言,也拆解時間的線性邏輯,文本披上科幻迷人的形式外衣,最終所要告白的,是對人類無比的寬容與愛。
 
・《漫漫回家路》(Lion)|Garth Davis
來自印度的小小桑尼帕瓦,不能說是演技的純真本色,令電影前三分之一段,閃閃發光。
 
・《月光下的藍色男孩》(Moonlight)|Barry Jenkins
擺脫不了因為政治正確而被過譽的批評,但電影尾聲一幕,稚年瘦弱的小個/夏隆,歷經世事,早已強壯成「黑仔」這個令生人退避的獸般的存在,然而卻在重逢年少曖昧的同性摯友,相互吐露這些年來的遭遇後,彼此靜靜頭靠對方肩上,那一刻夏隆卸除傷痕與武裝,原形畢露,彷彿又看見「小個」,也看見愛情。
  
・《我的叔叔》(ぼくのおじさん)|山下敦弘
我只能說,松田龍平不管要在戲裏軟爛幾次,軟爛到何種程度,我都會買單。(沒用的腦粉)
 
・《日常對話》(Small Talk)|黃惠偵
具有工會組織者背景的導演黃惠偵,簡直是投身社會運動那樣地,用影像運動自己。唯獨這次號召動員的,不是廣大群眾,而是長年以來,自我對於血親關係中的羈絆與傷害,種種仍不得理解、不得接近的困惑與糾結,層層積累,唯傾倒而出後,才有再次擺放、歸位的可能。
 
・《逃出絕命鎮》(Get Out)|Jordan Peele
怎麼可以用如此充滿創意的方式,緊緊扣住歐巴馬美國社會下,揭穿「你們已經平等」這類種族歌舞昇平的自由多元假象?神奇,高明。
 
・《衝突的一天》(Clash)|Mohamed Diab
一台小小鎮暴車,銬入來自開羅街頭四處,不同國籍與社會背景的平民,車廂中的嫌隙、對立,從日到夜逐漸升起高漲,猶如裂解中的埃及。飽溢的緊張感,最後將整台鎮暴車帶入殊途同歸的命運,最怕將是一則國命寓言。
 
・《驗屍官》(The Autopsy of Jane Doe)|André Øvredal
在近乎密閉,無光無息的地下室驗屍間,簡直令觀眾與神秘的(卻又絕美到致命的)女屍,幾乎毫無空隙地並肩同存。好嚇好逼人。
 
・《台北物語》(Story of Taipei)|黃英雄
這大概是2017年的一場幻夢,穿梭電影的虛與實。前後三刷,打破個人單作戲院觀影次數紀錄。
 
・《席勒:死神與少女》(Egon Schiele: Tod und Madchen)| Dieter Berner
愛情中的瓦莉,敢要敢不要,迸發而出的魅力不遜色於他的情人——以瓦莉為模特、執畫筆的席勒;飾演席勒的諾亞薩維德拉,俊美得像畫,不像話。
 
・《我的觸男日記》(Center of My World)|Jakob M. Erwa
也許是延續導演個人的驚悚前作風格,改編自小說的「觸男日記」講述青春期男孩對愛情、對友情、對家庭關係的探索和確認,影像氣氛卻始終籠罩在一股陰鬱的懸疑中。想來,這或許也真頗為貼近很多年輕同志,因為不能坦露的性向而對人際關係所產生的不安全感罷。
 
・《蜘蛛人:返校日》(Spider-Man: Homecoming)|Jon Watts
此作,不論是選角或者重新確認蜘蛛人的身份就是來自皇后區的高中生,而非面目模糊的紐約客之一。回歸原著的人設,不只是表面上討好漫畫迷,內裏也幾乎重構了回歸MARVEL本家的蜘蛛人——因東尼史塔克的限制,彼得被迫放下成為超級英雄的個人企圖,只得作為一名社區性英雄。這個改造,讓蜘蛛人更貼近地方爸媽爺奶的視角範圍。於是,當年輕的湯姆霍蘭德去挑戰東尼的界線,越級打怪卻大大挫敗而獨自哭泣時,我的心底竟然唱起Coldplay “they spun a web for me.” 希望原本纏住Chris Martin的蜘蛛網,能接住眼前這位對世界仍懷抱希望的年輕社區英雄。
 
・《玩命再劫》(Baby Driver)|Edgar Wright
好聽好看車開好快,我可以繼續期待續集,與安索艾格特的唇邊小痣。
 
・《謝謝你,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》(この世界の片隅に)|片淵須直
許多人將這部改編自同名漫畫的動畫,視為單純的反戰之作。但若細究主人翁——廣島女孩「鈴」,成長過程,大而化之、逆來順受的個性,看著祖國發動的「侵略」,從相忍為國,再到敗戰的不甘心,這是「政治宣傳」銘刻誤導的素樸之心,亦或深信「勝戰才終能帶來和平」的無知之罪?觀眾對鈴,必然充滿不捨,細想後卻又糾結;直搗戰爭引勾的非常態人性,正是本作精彩之處。
 
・《痴情男子漢》(All Because Of Love)|連奕琦
故事前三分之一的喜劇節奏,讓我在電影院裏笑到炸裂,一度有了起身鼓掌的衝動。可惜,進入後半失速的情感戲(親情、愛情),也讓人失溫。
 
・《徐自強的練習題》(Condemned Practice Mode)|紀岳君
一樁歷經21年的死罪訴訟,該如何拆解?如何細說從頭?爬梳犯行經過、法條罪責、司檢文化,已甚為艱難,但最難處理的,恐怕仍是當事者徐自強與拍攝者紀岳君,兩造從毫無交集而後漸進交涉的過程中,如何劃出一道可供攀附,持續紀錄的信任界線與影像倫理的底線。
 
・《牠》(It)|Andrés Muschietti
由細膩文本與美學結構搭台的恐怖電影,能被這樣認真、高規格的驚嚇,是一種幸福,我要我們都一樣的投入。
 
・《大佛普拉斯》(The Great Buddha +)|黃信堯
黃信堯說故事的初衷與動力,大概就像帶領人類探索宇宙邊疆的企業號,告訴我們,哪怕被稱彈丸的台灣島,也還存在著眾多陌生模糊的面孔,他們的生活與多數人的日常相較,彼此彷若光年的距離。但距離並沒有充滿獵奇的後退,反而一點一滴牽住觀眾的目光,朝這些面孔走近,也往觀者的內心走近,探問裏頭是否亦如空心佛座那般,徒具浮泛的信念殘響。
 
・《失速夜狂奔》(Good Time)|Benny Safdie、Josh Safdie
弟弟的最初與最後,起承也轉合了哥哥以「逃」作為愛的手段,也作為抵抗世界的手段。我們如何定罪他者?當這個世界早已不斷懲罰他們。
 
・《可可夜總會》(Coco)|Lee Unkrich、Adrian Molina
已逝的親族亡靈對誤闖冥界的小男孩開出還陽的條件,看見關係中所受的傷,將如何令人對愛設限;直到,我們將自己從傷害裏解放了,才重新拾回愛人的能力。
 
・《與神同行》(신과함께)|金容華
江林隊長攻陷周遭少男少女之心,大家搶著下地獄!
 
・《聖鹿之死》(The Killing of a Sacred Deer)|Yorgos Lanthimos
如果大家都好在意「無愛的未來」,Yorgos Lanthimos大概會告訴你:「愛,從來都不存在。」
 
啊,好崩潰,我到底選了幾部!寫完,已累。

新年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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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也喜歡這部電影啊好巧!好啦其實也沒那麼巧。